水杯

讀小學的時候,有過一個可以說奠定我一生對工作崗位的印象的經歷。記得那天爸爸回家時,我正和妹妹玩耍,爸爸提着一個小小的白色背心膠袋回來,把袋子放在飯桌上,沒有告訴我們那是甚麼。我很「八卦」,動聽一點也可以說是很好奇,很想知道袋內乾坤,因為平日爸爸帶東西回家,都會告訴大家是甚麼。於是,我逕自走到飯桌前,悄悄拉開袋子的活結,看看藏在裏面的「不明物體」。那是一個米白色,印有幾朵粗糙的花朵圖案的水杯,杯身已略略泛黃。我從未見過那個水杯。為甚麼爸爸會有這麼一個略顯陳舊的水杯呢?但我沒多問,從小我就曉得有很多事情只要知道,滿足了部分好奇心就足夠,不必多問,也不宜多話。

 

當天晚上,爸爸好像說了一句類似「明天不用上班了」的話,輕描淡寫地,我們都不以為意。隔天早上起牀上學的時候,竟然看見爸爸的身影,實在令人疑惑,畢竟爸爸長年工作,天還未亮就出門,晚飯時份才歸來,年中無休,尋常日子白天見到他,非常難得。後來我終於明白,原來這叫做失業。

 

猶幸爸爸失去工作的日子不算太長久,很快,他工作用的水杯又派上用場了。

 

到我長大了,做每一份兼職都只自備水樽,從不帶水杯去,因為我曉得那些斷不會是長久的工作崗位,也不是能讓我恒久駐足、停靠的地方。當然,別人也不一定有讓兼職員工存放水杯的位置。直到現在,多年於汲汲營營的生活中,縱然我已找到一個可以讓我安穩地存放水杯的位置,畢業前後那段庸碌奔波地尋找一個可以存放水杯的位置的日子,仍舊難以忘懷,鮮活如昔。

 

選輯自《怎捨得不做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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