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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患病時，要吃藥已經是苦事，但若告訴你，這種病的「解藥」竟是糞便，你又會否覺得噁心和不雅？這條問題曾在中文大學內科及藥物治療學系助理教授黃曦（Sunny）的腦海中縈繞，但他一想到是為病人好，終突破心理關口，不負使命。任職腸胃科醫生六年多，Sunny一直以招牌笑容面對每天工作，更不自覺與朝夕相對的病人，建立信任與感情。在他眼中，醫生的使命不止救人，還有教人，或許就是這份赤子之心，才令他甘願踏上學術之路，成就今天的「植糞救人」。
會考三十分、高考8A、獲中大醫學院取錄，對理科出身的戴沛權來說，似乎是最順理成章的人生發展，不過，從他決定去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升學，鍾情極少港生選讀的環境工程學科，到畢業後投身環境科研工作，卻成就了人生另一道風景。
寶糞
難辨梭菌是最常見的醫院內腸道感染，約有兩成患者為難治性疾病，逾一成使用抗生素治療後仍會復發。腸胃科醫生黃曦參與的研究團隊於2013年參考荷蘭醫學報告，看準腸道微生物移植技術可提高治瘉率至八、九成，比傳統抗生素治療的成效更為顯著，便踏上移植糞便之路，「難辨梭菌是足以致命的大病，移植療法在外國研究效果頗佳，所以我們希望引進本地，進行華人的臨?數據測試。」
以糞便作治療乍聽有點嚇人，但最終移植到體內的微生物其實已經過多重處理，先從健康人士收集約五十至一百克糞便，加入生理鹽水稀釋，並以精密濾網去除非必要微細殘留物，最後通過喉管、胃鏡或腸鏡等不同方法，從鼻孔伸延至小腸，移植給患者。因團隊對插胃喉或檢查微生物等技術已相當純熟，療程做法並不困難，反而對Sunny來說，更難突破的是心理關口。內科如偵探查案。
「雖然外國文獻已經齊備，各項做法也相當清晰，可是剛開始時，經驗不多，自己反而會覺得尷尬，始終使用糞便的感覺有點噁心、不雅，又擔心病人不願意接受。」幸好最終結果讓Sunny出乎意料，病人接受程度比想像中高。這個消息對久病未瘉的病人猶如天降甘霖，他笑說，「始終病得很辛苦的是他們，聽聞有成效甚高的新療法，自然躍躍欲試，加上有真實數據的利弊分析，接受程度或因而提升。」
內科醫生向來「無停手」，要忙?研糞，工作壓力更不容小覷，偏偏年僅三十三歲的Sunny卻醉心其中。他在2010年取得牛津大學的博士學位後，六年多來都對內科工作樂此不疲，選擇以溫煦的笑容繼續面對，「我覺得內科很有趣又有挑戰性，因這個專科需要學習的知識很多，醫生必須很了解病人的生理和病理，然後通過病史和檢查找出答案，整個過程就像偵探查案，要動用腦筋去思考、分析和斷症。」
體諒
牽引?Sunny的，還有醫人和病人之間的Rapport（關係），「因內科病人通常都是長期病患者，需要定期見醫生，我和他們見面次數愈多，建立的信任亦會增加。」久而久之，他們不止是醫生與病人的關係，同時亦是朋友。曾有位六十來歲的伯伯，患上多發性骨髓瘤，他逝世前兩度入院。Sunny第一次為他用上強勁的抗生素，他才撐下來，豈料三星期後，他的情況又變壞，要再度入院，但他的身體已很殘弱，也自知時日無多。
Sunny當天早上七時多回醫院巡房，離開病房一刻，伯伯突然離世，「替他檢查時，他已不斷對我說謝謝，事後他的女兒更說，原來伯伯已經等了我一整個晚上，很堅持要待到最後一刻，見我最後一面。當時我深深感受到伯伯給予我的honor（榮譽）。」還有一位非常「火爆」的克隆氏症病人，剛進院時不肯吃藥，不聽從飲食建議， 甚至常跟護士吵架。
Sunny跟他建立信任後，便明白那火爆患者曾是生意人，過往一直「話得事」，現在卻滿
是失去身體自主權的無奈，Sunny也因此學懂體諒。
堅持
這些故事一直提醒Sunny對待病人要有同理心，要有耐性地跟他們相處和溝通，「即使醫療負擔重、當值時間長，我仍然要以熱誠看待每名患者，不要將一切?常化，不可把他們當成商品、數字，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歷史和故事。」生死無常的內科病房，教會他珍惜當下，同時也讓他終身學習，不斷以自身醫學經驗助人。
「你知道Doctor可解作甚麼？除了『醫生』，這個字在拉丁文還有『老師』的意思。」0 6 年中大醫學院畢業的Sunny，在學六年對兩位賢師的言教、身教非常深刻，「不論是沈祖堯校長在03年沙士，無私地照顧沙士病人，或是醫學院院長陳家亮教授說過，要以知識服侍人，我都同樣深刻。就如耶穌謂『在前的將要在後』，他們教會我領導者不應介意身處低位，而是要放下身段。」
前人讓Sunny得以站在巨人肩上，也驅使他加入醫學院的教學團隊。從「黃醫生」到「黃教授」，他一直面帶笑容，謙卑看待自己的職業。早前中大為新入學的醫科生舉行「白袍典禮」，看?他們宣讀誓詞，Sunny自豪地憶起為何要行醫，「以前我也像他們一樣，甚麼都不懂，但是滿腔熱誠抱負，胸懷赤子之心。」他繼續揚起笑靨說，過去如此，將來亦同。
本文摘自2015年10年18日《星島日l報》 A11 每日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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