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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憑舞台劇《29+1》成名的彭秀慧,上個月便到「39+1」,即四十歲了,但怎樣看,她都不似四十。「三十歲時還可以說好青春,但四十歲就必須承認成熟,亦應該欣賞這種成熟。」她笑說。
在青春蛻變為成熟的十年間,她由一個知名度不高的舞台劇演員,成為獨當一面的女主角,最近更獲選為傑青,她也自覺交出了亮麗的成績表,「無人捧紅我,所有觀眾、口碑都是經我手建立,很實在。」
她以自編、自導、自演獨腳戲聞名,事業上獨立能幹,私底下的她,也是獨自撐起半邊天的單身族,「不是寧願一個人,有個人能讓我依靠也很好,但我也享受一個人生活。」一個人而不愁寂寞,因為她懂得快樂,「快樂應來自自己,可以做喜歡的事;一個人出街吃飯、看戲甚至旅行,也會很自在快樂。」
女人四十的獨處,並非目空一切,也不是不憧憬愛情,只是對的人還未出現時,要懂得聰明地選擇,與其望天打卦期待好男人從天而降,倒不如像彭秀慧,盡情享受一個人的精采。
大婆與二奶
無論以前抑或現在,狗一直是彭秀慧生命中的伴侶,「覺得跟牠們的關係是與日俱增的情侶,牠永遠對你一條心,不會突然離開,而你亦不會突然不喜歡牠。」
不過,狗跟人一樣,也會爭風呷醋。「家中有三隻狗,Disa是最先養的,很乖,我很錫牠;第二隻玻兒是小霸王,一回家牠就搶先走來給我摸,睡覺時牠一定走上牀,慢慢地和牠的感情愈來愈好。」她因此聯想到大婆和二奶之間的微妙關係。「其實我也愛大婆,但敵不過二奶的熱情,結果跟二奶相處的時間比較多。」她笑說。
至於第三隻狗旺旺,她前年才領養。牠原是流浪狗,不如玻兒般熱情,所以沒捲入這段三角關係中。
彭秀慧養了三隻狗, 又大又活躍,要牠們同時排排企拍照,似乎無可能,但她懂得以靜制動,只要靜靜地坐在石壆上等待,不消一分鐘,三隻狗便乖乖坐下來。「牠們很聽我話,一個人管三隻狗都不是問題。」
她一個人住在西貢,生活中的大小事務都靠自己,由打曱甴到換水箱也難不倒她。「換燈膽、補水喉、換水箱都試過,到鋪頭問問人就不難做到;換電腦記憶體就更易,只要打開電腦,將它放入插槽,還可以順便清掃機內的灰塵。」
「試過下大雨時天花板漏水,要在牀上放水桶裝水,成晚無得瞓,那刻都覺得自己好慘。」她住村屋,曾經遇過賊,幸好有驚無險。「那時只養了一隻狗,有一晚牠無故向天台不停吠,我不敢走上去望,立即帶牠返入睡房鎖門便睡;第二天醒來發現樓下有警察,才知道地下那戶被偷了財物。」
一個人生活總要面對不少難題,但她早已習慣,「不是天生喜歡照顧自己,可以依賴別人也不錯,只是環境會令你獨立。」
她自小父母離異, 跟隨媽媽生活,在整個童年成長過程中,她大部分時間都是獨處。「一個人在家,肚餓時會入廚房扮媽咪煮飯,其實只是見到雪櫃有甚麼就拿出來胡亂地煮,但很享受切和炒的過程。」無人看管,她可以在廚房這個小孩禁地玩耍,「想方法整曲奇餅,將麵粉、雞蛋撈完後就放入焗爐焗,連牛油、砂糖也沒有放,製成品其實唔食得,但覺得呢件事好型。」
自娛
她懂得自娛,小時候最喜歡一人分飾多角,自說自話,「對着風扇假裝錄廣播劇,或者扮梅艷芳和張國榮。」她沒有兄弟姊妹,陪她最多的就是小狗Lucky。「和牠最親近,每晚都帶牠去公園玩,但媽媽覺得牠很曳,無問過我就將牠送走。」
她連唯一的玩伴也沒有了,開心與不開心,都只會往心?啃。過了一段時間,她在家附近重遇小狗,原來牠已有了新的家。「有個小妹妹拖住牠,我輕輕叫牠的名字,牠回頭望向我,認得我。」她跟蹤對方,想知道小狗的生活,卻意外發現了另一個自己。「我叫停了她,更上了她的家,發現她都是一個人。」
她跟對方說小狗原是她的,卻沒有搶回來。「她說這隻狗是她媽媽帶回來,我跟小狗玩,覺得小妹妹都對牠很好。見牠有新生活,我都開心,就讓他們繼續一起。」這段記憶,一直都在她腦?沉澱,直到06年她撰寫電影劇本《伊莎貝拉》時,便把這段經歷,寫成女主角梁洛施尋狗的情節。
創作人的靈感大部分源自生活,正如彭秀慧的成名作《29+1》,描寫女性踏入三十歲的心態,念頭來自身邊朋友對於三十歲的恐懼,「我當時倒沒有太大感覺,但身邊的姊妹覺得三十歲代表不再少女,填問卷時年齡不能再剔二十一至二十九歲,是一件大事。」
她98年在演藝學院畢業後,加入中英劇團,直到03年離開獨自發展。「有次演出做得不太好,但謝幕時觀眾仍熱烈鼓掌,突然很害怕,就算自己做得不好,只要劇團其他方面做得好,觀眾一樣會買票入場,這樣下去,我會不會愈做愈差呢?」
《29+1》是她首個創作,自編、自導、自演,屬小本經營。「只想嘗試創作,獨腳戲成本低,牽涉的人少,失敗的機會較少。」她最初只在容納一百人的劇場演出,反應卻出乎意料地好,八年來公演過八次,吸引四萬多人欣賞。
「《29+1》帶給我很多機會,令很多人認識我,也讓我知道原來創作好好玩。」正當她想創作第二套舞台劇時,考驗就來了,「其實我不明白大家為甚麼會這樣喜歡《29+1》,我只是寫我覺得有趣的事。」
她請教朋友《29+1》吸引人的原因,得出三個結論。「第一,女性話題,講美容扮靚令人有共鳴;第二,觀眾很喜歡看搞笑的Talk show;第三,我用了很多張國榮、Beyond的歌,是大家的集體回憶。」
硬頸
朋友叫她繼續用這三個元素,必會繼續成功,「但我硬頸,係咪只靠這三個元素才能成功呢?」結果,這三個元素在她的第二套作品《再見不再見》,全部消失。「女主角是一個唔靚的宅女,我亦放棄用流行曲,找人另外寫歌,因為無論我講甚麼,只要播一首張國榮的歌出來,大家都會覺得共鳴,我不想這樣,希望觀眾是因為故事而感動。」
自編、自導、自演,壓力和工作量都比單純做演員大得多,但彭秀慧卻享受這種壓力與忙碌,「排完戲晚上回家還不能休息,要檢查場刊?的資料是否正確,又要跟設計師溝通。台前台後的事都需要兼顧,包括燈光、音效等,預留的門票準備好沒有?場刊、banner送到會場未?套戲唔好睇、觀眾瞓着或者想回水,都是因為我。所有責任都需要承擔,但滿足感卻大很多。」
憧憬
曾經有一次,她把場刊?的資料寫錯了,將「2011年」寫成「201年」。「直到演出至第三場,有觀眾在facebook告訴我才知道出錯。身邊的人不敢告訴我,怕影響我的演出情緒,但我要立即解決。」她為這一個可能只得幾個人發現的小錯誤,而把所有場刊重新印過。
「不是為了觀眾,而是為了自己,希望擁有一本沒有瑕疵的場刊。有人說這不過是個小錯誤,貼個Label蓋住就得,但我就是不能接受。」
對於能夠控制的範圍,她很執着。「這是我的主場,我可以話事。但我不是完全不理會別人的目光,小時候學琴,跟媽媽到酒店的咖啡室,她很喜歡叫我出去彈奏,但我不喜歡,覺得很難為情。大家以為我很大膽,但其實我搭小巴時也會因為驚而不敢叫落車,寧願小巴飛站。」
正如大家以為她是個強者,無男人都得,但其實她亦想小鳥依人,有個膊頭讓她依靠一下。「如果有合適的人出現,當然會有結婚、組織家庭的想法, 但無啦啦唔會憧憬結婚的。」
對於感情事,她三緘其口,只肯透露對的人還未出現,其餘卻不想說太多,亦不想觀眾對號入座。「或者直到結婚時,我才會說出口吧!」她笑說。
向電影進發
彭秀慧的產量不多,隔兩、三年才有新劇上演,「每隔一段時間生活上都有新衝擊,能夠成為很好的創作題材。」她相信這些衝擊不是她一人獨有,所以觀眾才對作品有共鳴。
「有次跟朋友談起告別這個話題,突然好有感覺,雞皮都起埋,於是2007年寫了作品《再見不再見》。」2009年《月球下的人》,是關於夢想;2012年的《Tiffany》則有關選擇。「當時的我覺得人愈大責任愈大,做決定時明白要承擔後果,無年輕時咁易做抉擇。」
今年她將會暫別舞台,專注做電影,「會做一套女人戲的編劇和導演,對我來說是跳出Comfort zone,因為電影上有好多事我都不懂,要慢慢透過碰釘、闖禍去學習。」
本文摘自2015年1月21日《東周刊》人物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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