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生書院受經濟不景及疫情夾擊, 一度只剩下兩個月營運經費,校長陳兆 焯早前在網上告急,呼籲熱心港人出資 助學。這所隱匿於大嶼山芝麻灣的私 校,二十五年來堅持自主學習、煮食自 理、凍水沖涼,像修行一樣。陳兆焯慨 歎,社會富庶及科技進步,為年輕人帶 來更大的迷失。眼見社會轉變,學校由 專收吸毒及有案底的年輕人,到近年兼 收沉迷打機的隱青,及有情緒問題的學 生。他堅信,學生置身在山野般的校舍 後,可以對過去紛擾的生活按下「暫停 鍵」,重新尋找自己所嚮往的未來。
「你好,基督教正生會。」擔任 正生書院校長長達四分一世紀的陳兆 焯,不止教學生落力,連機構熱綫也是 他的手提電話號碼。兩小時的訪問,他 手上的電話從未放低過,連捐款退款的 行政工作,都由他包辦,「有時會有家 長打電話來求助,我希望盡快幫助他 們。」在正生書院內,落力的不止陳兆 焯一個,這裏的教職員須輪班住宿,全 天候照顧學生。陳兆焯苦笑說起,消防 員是「返一日放兩日」,正生的老師則 是「返兩日放一日」,每周工時七十六 句鐘,薪金卻比傳統學校還要低。
正生書院起初專收吸毒及有案底 的青年,初來報到的學生,總有一身 「江湖」味。近年轉變明顯, 目前 三十六個學生,只有三分一因法庭判決 而來,更多學生是經學校、社工或家長 轉介,問題有打機、賭博成癮,以及情 緒問題,「我們有位女學生只是十二 歲,就已經有兩年幾無出過街,又不肯 與人溝通,也有學生不過小六畢業就打 媽媽,家長很無助,於是帶了他過來。」
學生性質的轉變連外人也看得到, 曾有家長笑着跟陳兆焯說:「你的學生 外表比其他學校更純品。」他卻認為新 一批學生更棘手,更需要耐性教導, 「以前就算做黑社會,都有基本的責任 感,大佬吩咐你斬人,你都知道要準時 到,現在的學生即使答應會做,也很容 易放棄;以前的學生加入黑社會,都是 為了跟大佬,只要我幫他轉另一個大 佬,以後跟耶穌就可以,現在的學生告 訴我,他甚麼人也不想跟。」
縱然有新舊對比,但陳兆焯絕不 認同一代不如一代的說法,只是社會富 庶後,青年問題不再一樣。過去一家五六口擠住公屋單位,家中沒甚娛樂, 要學壞首先也要出街,一旦犯事被警察 拘捕,正生書院就有幫學生改錯的空 間;今日大部分家庭空間即使再細小, 年輕人也能闢出私人空間,躲在家中沉 迷打機上網,家長束手無策,社會也不 懂如何介入。
除了環境影響,家長的心態也有 責任,「以前的家長見到子女在這裏變 好,就叫子女留下來幫其他人,現在的 家長叫子女快點離開,會出錢供子女出 國讀書,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陳兆 焯慨歎,正生書院的孩子即使有再多的 問題,也不過是社會現實的縮影。
即使如此,在陳兆焯眼中,沒有 一個是壞學生,只是這一代的年輕人, 比過去更迷失,「以前年輕人犯事,之 後做的士司機、廚師,選擇雖然少,但 只要勤勤力力,也覺得過得去;現在選 擇很多,繼續讀書、出國都可以,但他 們不知道自己想要甚麼,結果勾起更多 情緒。其實很多隱青對自己有很高的期 望,但同時又知道自己達不到,於是情 願收埋自己。」
陳兆焯相信正生書院的教育方法, 可以幫助他們尋回自己,「我在正生書 院二十五年,發覺認識自己是要通過與 外在世界的互動。」在網絡世界,只要 懂得按封鎖鍵,不喜歡的人從此消失, 在正生書院寄宿的學生,不止要學會與 人相處,更要與世界及大自然互動, 「你不搬食物上來,不肯煮飯,就無飯 食;我們的食水不是扭開水龍頭就有, 要靠山水收集,落雨少就有可能不夠 水洗澡。」
正生書院的上課時間,只有早上 兩個多小時,學生下午需要工作,包括 維修校園及煮飯。陳兆焯的目的是要將 學習的主導權,交予學生身上,「很多 學校相信學生成績與留在課室的時間成 正比,我覺得動機才是最重要,學生認 為不夠時間,就會珍惜課堂,加上我們 的老師二十四小時都在學校,他們可以 隨時找老師求助。」
以私立學校營運的正生書院花費 不菲,每月開支達一百二十萬元,過去 一年善款收入大減,學校一度只剩兩個 月營運費用。陳兆焯於是啟動助學計 畫,呼籲港人每月捐款一百元,至今已 有逾三千人參加,解決燃眉之急。他期 望助學計畫有足夠人數參與,令捐款足 夠支付全年運作。
由三十五歲加入正生會,在一片 荒地上建立正生書院,轉眼間,陳兆焯 已屆花甲之年,身邊朋友問他何時退 休,他總是笑住回答:「我三十五歲已 經退休了, 正生書院是我的第二人 生。」現實是,迷失的青年太多,正生 書院只有一所,他更清楚正生書院不止 是教學生,更是為一個個無助家庭,尋 求解決辦法,「我都是一個爸爸,如果 我的兒子需要人幫助的話,我也希望有 人可以嘗試幫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