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巧的模型車高速入彎,以時速一百三十公里在跑道上風馳電掣。頭搖又尾擺的飄移境界,實質承載無數男孩的美夢。職業遙控車手馮偉賢醉心遙控車逾四十年,早在2012年稱霸全國錦標賽。他去年與兩名港人再次贏得全國賽事,獲授予「國家運動員」認證,為港爭光。他指,一直希望遙控車「去玩具化」,近年與志同道合的車手創立中國香港模型運動總會,只盼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讓模型車在港成為受認可的運動項目,培育下一代繼續傳承。
踏入遙控車場,看台站滿車手,跑道內的模型車急閃而過,街外人看得「肉緊」,駐場的鄉村小狗卻早已「見慣世面」,對車聲置若罔聞,相映成趣。從鐵皮樓梯拾級而上,到達一眾車手調整遙控車的核心重地,該貨櫃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佈滿零件及維修用具,使用棍型遙控器而被譽為「棍王」(Stick King)的馮偉賢,亦正仔細地調節「戰驅」,務求車輛以最佳狀態跑圈操練。
醉心遙控車逾四十年,馮偉賢屢獲殊榮,自2006年開始贏得多項國際賽、全國賽及本地比賽的冠軍,2012年更於全國車輛模型錦標賽稱王。直至去年,他再度稱霸該全國錦標賽,於1:10電動方程式賽車(F1)組別勇奪冠軍,不同之處在於,近年他和一群有志在港發展模型車的車手成立總會,疫下與內地有關部門洽談、簽訂文件,最終他跟另外兩名獲獎港人(鄒世傑和任璟豐)獲得國家運動員的資格認證。對他而言,遲來的「運動健將」名銜和掌聲背後,更重要是香港運動員取得外界認同。
與模型車結緣,馮偉賢憶述,兒時的鄰居喜歡在屋邨平台攤開紅白藍膠墊,晾曬果皮,頑皮的他總會跟三五知己跑過膠墊搗亂,弄得果皮滿天飛。有日,其中一名小孩操控遙控車衝過膠墊,眾人目不轉睛,「為何車輛可以自己走動那麼厲害?」他續說,當時同夥的小朋友都獲邀輪流操控,唯獨輪到他時,該小孩卻收起了車,後來接連幾天都沒有到平台玩耍,最終更舉家搬走了。他指,遙控車在其腦海留下深刻印象,令他產生極大興趣,直至其兄長在數年後買了首輛玩具遙控車,他才親嘗操控遙控車的滋味。
「喜歡遙控車不是因為它容易,而是因為它很難。」聊起此人生玩伴,馮偉賢收起笑臉,文謅謅地引用甘迺迪一句名言,直言太容易得到一件事會很快放棄,「因為當初我沒有接觸過遙控車,亦好渴望玩遙控車,所以就好想做到。」他指,操控遙控車涉及許多技術,難以用三言兩語解釋,但每個場地的吸力、車胎狀態和車輛設定都不同,必須日復一日練習,才會掌握各個零件的功用,加以調節。此外,昔日玩遙控車價錢不菲,他笑言,當一項運動要用時間、心機、精神和金錢,留下來的人必定跟車輛結下不解之緣,「好人好者怎會玩這麼辛苦的東西?」
打麻將看「牌品」,操控遙控車亦一樣。馮偉賢指,比賽場上屢有碰撞意外發生,部分車手會對罵,各不相讓,但自己默默享受比賽,從不介意,「比賽必然會有意外,一次輸贏不代表一切。」
他指,沒想到別人會把這種「佛系」的應對態度放在眼內,後來到外地比賽,逐漸有支持者向他索取簽名和合照,近年到內地「鬥車」,更有領導或總裁判長特意走來握手聊天,「每個人都要努力經營自己的名字。」
大約十年前,馮偉賢得到俄羅斯車廠垂青,邀約他使用旗下遙控車出賽,「兩輛遙控車和所有零件都免費提供,外國比賽費用全包。」他坦言當刻受寵若驚,全因該些條件已近乎行內頂級標準。他憶述,當時老闆說他是第一位受其贊助的亞洲人,亦是最後一位,他隨即把握機會,開啟步向職業車手的大門。兩年後,有廣州商人收購一個知名荷蘭品牌,希望他轉會加盟,是次合作亦令他夢想成真,成為全港首位職業遙控車手。
「完全沒想過有這一日。」他形容,在遙控車世界,有公司向車手提供車和零件,已是「皇恩浩蕩」,皆因不少商家只是希望藉車手的名氣去推廣品牌,「要出糧基本上沒有可能。」他直言,如果當初沒有抓緊機會與俄羅斯公司簽約,外界或許不會留意自己,「見到有證明自己的機會,就要把握,眾人也要清楚該把自己放在甚麼位置。」
成為職業車手數年,馮偉賢眼見身邊同好全是成年人,僅數名年輕人恒常參與,都希望遙控車運動能夠年輕化。他指,賽車過程中要把握機會,知道甚麼時候該超越對手,甚或透過假動作製造機會,「一知道就要去做,錯過時機就會望塵莫及,有些決定性關頭不能猶豫。」他認為,首要任務是「去玩具化」,現時市民未理解遙控車運動,香港業界尚未成熟,「學校和家長看不到方向和前景,便未能持續發展。」
他分享,團隊近年嘗試在遙控運動加入AI(人工智能)元素,並簽訂粵港澳交流計劃,於三地舉辦比賽,盼得到學校和師生的認同,「前期工作或會徒勞無功,但我們希望藉全國賽、AI、運動員資格等各方面,把遙控車帶入校園推廣。」他指,宏觀而言,日後業界更可向產業化發展,「畫設計圖、採購、生產、做機械師和教練,都可以謀生。」
現時獲國家運動員資格認可,馮偉賢直言,業界是剛剛起步,尚待發展一套適合的規則,「以往未規範化,現在訂立規則就希望做足,讓外界知道模型運動不是流於表面。」
他盼望,未來的工作能夠影響新生代,吸引年輕人成為車手傳承,「我們要用盡手上的資源,盡力發揮,不然就會浪費了過去的努力。」
協助處理文件的幕後功臣,正是於錦標賽奪得亞軍、同樣獲認可成為國家運動員的工程師鄒世傑。作為中國香港模型運動總會的行政總監,他直言,過去數年一直與有關部門交涉,慶幸對方對總會的認同和指導,盼現時取得認證邁出第一步,日後推廣會更水到渠成。
與馮偉賢在車壇競爭多年,鄒世傑直言,兩人在本地賽同一組別「鬥」了十多年,可謂「不打不相識」,及後互相交流心得,越見熟稔,更共同創立總會,推動業界發展,讓香港模型運動專業化,而鄒亦決心解決本地車壇多年來未能取得國家認證的心結,展開了漫長的文件工作。他直言,本地模型運動尚未普及,盼借鏡國家運動體系,做好準備,繼而在本地體壇發展,「現時運動未吸引到四方八面投放資源在我們身上,所以我們倒過來在國家層面做好,有不同『紅頭文件』在手,再給予港府參考。」
二人直言,不知要花費多長時間才會看到模型運動普及,但不踏出第一步就一定不會成功,「世界上所有事都一樣,只要敢『想』就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