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 大玩家 孫緯武

「大數據」三個字近年成為熱話，海量的數據可以發揮巨大威力，甚至開啟時代轉型。但，甚少人知道，香港的「大數據之父」是誰？他，叫孫緯武。名字聽來有點陌生。但談起孫父孫國棟，卻是無人不曉的中大新亞書院文學院前院長，兼新亞創辦人錢穆的高足。因父之名，孫緯武並未走上文人之路，反而對數字異常敏感，大學時更迷上深不可測的「黑洞理論」。十九年前，眼見香港沒有可以應付大規模運算的新型超級電腦，於是投身商海，創辦「聯科集團」，並以「土炮」製作超級電腦，計算分析大數據。第一單生意，正是為香港的世界級銀行預測匯率走勢，從此走上「神算師」之路。

說孫緯武是不折不扣的「大數據玩家」，並不是浪得虛名的。玩，就要玩到底──他不甘心於一味計算的框框，利用他的超級電腦開拓更多創意，既協助影視製作公司撰寫劇本，又估算未來五天的城市污染指數。早前，他便獲選為「香港創新領軍人物」。在他心中，科技創新原來離不開「人之尊、心之靈」六個字，「中國人最需要培養的是獨立思考能力！」

如果有人告訴你，他可以預測下一秒美元兌日元匯率，可估算未來五天的城市污染指數，甚至可以提示檢察官怎樣提控最有勝算，你可能一笑置之；但出自研究黑洞的香港科學家孫緯武博士口中，頓時變得充滿可能性。

孫緯武很愛預測，也很會預測。但這位科學家從不靠估。自小是學霸的他畢業於中大物理系，八十年代在美國華盛頓大學物理系任教，研究天體物理學，總是埋首海量數據中鑽研黑洞、大爆炸理論和量子力學等，對超級電腦毫不陌生。

出生書香世家，他外表充滿書卷氣，《論語》金句更是隨手拈來。父親孫國棟是著名歷史學家，師承大儒錢賓四先生，從小教導兒子認識中國文化，孫緯武升讀大學時曾掙扎該選修中文還是物理系，最後因為敵不過宇宙物理學的魔力，投身物理系，一心要成為科學家。

土法造

99 年，孫緯武的人生迎來巨變。那年他適逢休假返港探望父親，同時任訪問學者，將部分研究黑洞的工作轉移到香港進行，卻發現香港根本沒有可以應付大規模運算的新型超級電腦，也無法向美國購置最新的超級電腦。

他靈機一觸，萌生在港發展高端計算科技，於是以土炮方式製作超級電腦，將成千上萬的中央處理器（CPU）以電腦技術結合起來，提升運算速以達到超級電腦的級數。孫緯武還看到箇中商機，找來同是中大物理系出身的曹家昌合作，「我跟他說，中國人不應再看外國人面色，也可發展自己的超級電腦。」沒想到傲氣打動曹家昌，兩人一拍即合。

但創業從來不容易，當時「大數據」對很多大機構而言都是陌生辭彙，為找生意，孫緯武放下身段親自上門推銷，曾吃盡閉門羹，「跟人講大數據，對方都不知你在講甚麼，根本不會聽你講。現在好一點，他們肯聽，但聽完願意掏出錢包付錢買你的服務，還是很困難。」不過孫緯武不輕言放棄，屢敗屢試，「我抱着講真話給你聽的心態，看你是否相信。正所謂心誠求之，雖不中亦不遠矣。」

鍥而不捨這招果然有用，第一個打動的大客正是香港一家世界級銀行，「記得當時他們向我提出了一個問題，就是美金兌日元下一秒是升還是跌，要靠甚麼數據才計算到？我回答話，要靠挖掘有用的數據，以智能算法去預測匯率走勢。」孫緯武深知不能像財經專家般做預測分析便可，於是花了四年時間，創造了一個平台和智能算法交付給那銀行。

到底這個智能算法有多準確？孫緯武答得坦白：「不可能百分百啦！準確率只要有百分之五十幾，對方已經可以賺到笑逐顏開。我們會評估風險，包括賺的機率是多少。」

天氣恰似預期

由零開始的「聯科集團」現時已有數百家國家級機構企業客戶，業務拓展至世界各地。聽孫緯武分享這十幾年所做的生意，會令人讚歎大數據有這麼多異想天開的玩法，甚至內地政府機構都對他們的服務感興趣。

其中一項服務是「聯科天氣空氣預報系統」，可以為中國二百多個城市提供五天污染預告。方法是從各人造衞星下載氣象數據，再以超級電腦進行實時計算。孫緯武語帶自豪說：「這種能力轉化成一項給大陸地方政府的服務，早前國家命令城市的重污染天氣若一年超過幾多日，官員可能烏紗帽不保。如今我們可以提供五天污染天氣預報，告訴對方未來五日會否超出紅綫，建議將山邊工廠停工，或汽車限行單號雙號等；現時已經有三個省市用我們的服務。」

就連內地司法機構也用到大數據服務，孫緯武續說：「我們有為內地檢察院提供智慧檢察官方案。當他們收到一單案件，要盤算提甚麼控罪最合適時，有關平台便可自動引用案例，分析出最適合的提控方案。這項服務特別有價值，因為等同將普通法概念引入大陸，讓當局檢控時會以案例作比對。」

他最近積極拓展旗下「聯科人工智能文字分析技術 PRISMA」的服務商機，語意分析技術看似只是研究用途，但原來可以教人寫劇本。「我們最近和一家香港著名影視公司合作，分析劇本應該如何寫，例如一套劇有很多不同類型的角色，露宿者講話是怎樣講的？會用甚麼措辭？大媽和中環白領講話又會有甚麼不同？我們從不同的對話紀錄、互聯網上收集資料，做大數據分析。」

特區政府也是孫緯武的客戶，早前他便交付了一個分析哪類人較易吸毒的項目，新項目則會分析甚麼人容易自殺，「最近自殺率很高，我的系統會分析對方講甚麼會反映他較容易自殺，還會提示接電話的人應該如何應對，避免對方選擇自殺。」

恨鐵不成鋼

孫緯武早前獲由團結香港基金舉辦的「香港創新領軍人物大獎2019」選為得獎者之一，成就得到認同。他分享得獎感受說：「一個人的尊嚴和靈性，就是培養獨立思考能力。」

孫不緯言，香港有時會讓他有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返來香港後，感到在人的質素建設上有很大提升空間，特別是獨立思考能力，是研究科學創新最關鍵的基礎。」他以國家發展區塊鏈為例，指以運動方式提倡大家都學區塊鏈是不理想的做法，「科研不是這樣搞的，用搞運動辦法去做，其實是反科學而行之。人人都去做區塊鏈，沒獨立思考能力，便只是跟人走，沒獨立思考過是否適合。」

師承諾貝爾得主

孫家一門多傑，孫緯武的兄長孫經武及已故姐姐孫經文均曾在中大任教，只有他選擇走上研究天體物理學之路。

即使如今已投身商界，孫緯武仍不減對天體物理學的興趣，一有時間便抽空參與研究。他娓娓道出在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攻讀博士時跟隨的老師，正是近年因探測到引力波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Kip Thorne 教授，「引力波這件事是我一向研究的主力，我們一向都知道引力波是真實，關鍵是老師他何時拿諾貝爾獎而已。」

在孫緯武心中，物理研究是很件快樂的事，歲月不減他對物理的激情，且對很多事物仍然充滿好奇心，「我現在仍是美國華盛頓大學理論物理終身教授及中大物理系榮譽教授啊！」